话说贸易战系列文章之4：美国对华贸易战的原因与后果

1. 美国启动对中国贸易战的得失

a) 中美贸易战的起因

失落心里：有西方研究结果却显示，“中国冲击”产生了长久的影响。来自中国的竞争导致一些美国人失业已不是什么意外发现。班农的观点也有一定的道理，在中国经济蓬勃发展的过程中，美国中产阶级的处境每况愈下。

贸易逆差：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周世俭表示，贸易逆差是美国发起审查的核心原因。根据美国商务部的数据，2016年，美国贸易逆差总额达到5023亿美元，其中美国对中国的逆差为3470亿美元，占美国逆差总额的47.3%。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每月上升。

商人总统特朗普对国际关系、包括对中美关系的认识是简单化的，他根深蒂固地认为美国从现有国际贸易体系中吃亏了，尤其被中国占了便宜。 “恼火”之中便不太有耐心研究中美贸易的实际情形。

互补经济变成竞争经济：中国学者白明原分析，原来是美国产业偏向高端，中国偏向低端，二者‘井水不犯河水’，不过随着中国产业和外贸的转型升级，中国正日益向中高端攀升，而美国却反过来在推动中低端制造业复兴回归，于是形成了重合地带，两国越来越在技术含量较高的和技术含量相对低一些的产业形成‘抢饭碗’的贸易争端。中美之间的经济关系正在从之前的产业互补性关系转变为竞争性关系。特朗普团队已经表示，美国后悔2001支持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当初2001年时，中国的GDP是美国的1/10,今天已经是美国的2/3. 如果按照IMF的购买力计算，中国的GDP已经超越美国。尽管美国的进口量仍然大于中国，但是两个国家的出口量已经相当。两国出口量相加已经占据全球1/3的出口总量，而进口总量相加则相当于全球一半总量。今天的中国已经悄然成为美国的一个竞争对手，所以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局部升温，贸易战潜在风险上升就不足为奇了。

知识产权议题：据美方透露，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已完成了中国知识产权调查的报告草稿。公布结果后，白宫将有三个选项：在世贸组织对中国提起诉讼；与中国就解决方案开始谈判；或对中国进行单边制裁。

是否中国政府操控市场？最近美国商务报告的一个重点部分是指责中国政府在经济活动中所起的角色。报告里宣称，2001年中国政府在加入世贸组织时，同意减少政府对工业结构及方向的指导作用。然而报告认为，实际情形恰恰相反，中国政府在许多方面对经济的影响力还在增加。美国的策略是不但从商业角度反对中国，而且从根本上反对中国国有企业的重要作用。而这一点在被用作支持特朗普政府反对承认中国是个WTO定义下的市场经济国家的主要论据。该报告意指唯一能让中国符合WTO要求的途径是中国政府对经济作用的改变。这是一个釜底抽薪的战法，不易成功，但的确是一着狠棋。

b) 美中贸易逆差的成因分析及如何看逆差

中美贸易逆差的具体原因是中国是世界上最有效的中等技术产品生产国，美国无法在此领域进行竞争。同时美国占据优势的领域里阻碍某些高科技产品销往中国，这些原因导致美国进的多出的少，而不可避免地与中国形成巨大的贸易逆差。

怎样看待逆差？长期研究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悉尼大学教授指出，贸易逆差在不同时期、不同经济状况下意味着不同的东西。在受到重大冲击、陷入衰退的疲弱经济中，巨额贸易逆差是一个国家正在失控地走向收支平衡危机的信号；在经济强劲的情况下，巨额贸易逆差是资本顺差的一方面表现。当前，美国经济处于三年来最快增长时期，美联储连续加息，迅速增长的资本账户盈余表明国际投资者正在美国寻找机会。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按照美国税务基金会的预测估算了本次税改后未来10年内将有6.4万亿美元资本流入美国，有可能导致美元汇率走高，驱使美国企业寻求海外服务与商品供应商，增大美国贸易逆差。所以税改导致美国逆差将进一步加大，这是美国主动追求的政策效果。

没有一届美国政府希望美国存在大量贸易逆差，也一直在努力减少，但逆差规模不断扩大，说明这当中有美国克服不了的内在原因。势比人强，特朗普不是神，应当理性看待及对应逆差问题。

中国目前处于全球产业链中低端，加工制造收益不高，但加工贸易进出口货物是全价值统计，所以在国际货物贸易中，实际获利并没有统计顺差额那么大。中美贸易逆差数据不能代表利润和利益在哪个国家。中国贸易数字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南韩，日本的原材料成分。

逆差与就业率有直接关系吗？美国政界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贸易逆差导致国内工作岗位流失。牛津经济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研究显示，中国市场支持了美国260万个工作机会，至少4000亿美元的市场。目前美国自然失业率约为4.5%左右，而2017年10月份美国失业率已降至4.1%，为16年来低点。美国对中国逆差则在2017年达到历史峰值，可见，对美国逆差贡献度高达46%的中国同美国的充分就业没有直接联系。实事上就业岗位的减少主要是源于生产率的增长速度超过了需求的增长速度。

c) 美中贸易总体趋势走向平衡

美国贸易政策主任Michael Delaney则表示，“随着中国收入的增加、新技术的发展等，这种贸易不平衡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事实上，我认为不平衡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美国政府可以接受在一段时间内‘稳步’平衡贸易——这是两国都可能接受的。

美国统计局数据显示，从2006至2016 的10年期间里，美国对中国出口增长速度（116%）是中国对美国出口增长（61%）的2倍。

美国统计局数据还显示，过去十年的前半时段美国对华贸易逆差急剧上升，但到了10年下半时段，两国贸易逆差基本与美国GDP增长同步（2016年美国GDP增长1.7%，而逆差增长1.8%）。

有专家分析，美国与中国贸易谈判的主要目的是提升美国对中国出口，缩减逆差，但是这个做法的最终结果是美国企业成本增加及美国家庭的实际收入减少。

特朗普对中国的策略很聪明，但是他针对的敌人是目前已经不存在的，过去的中国。今天的中国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图画。

如今中国商店营业员的工资是亚洲发展中国家里最高的。中国正在被周边工资更低的国家抢走工作岗位。中国也没有用低于生产成本的价格向世界倾销产品。中国进出口盈余在2007年是10%。到了2016年只有1.7%。而美国来往账赤字在2004年达到高峰的5%时至2016年这个数字只有2004的一半。两国的来往账不平衡都在缩小。美国与中国的贸易逆差进一步缩小是下一步的趋势。

d) 中国发展对美国的利益

自从1972年，尼克松访华，美国一直把中国看成盟友。但是特朗普认为中国的发展繁荣是建立在美国人付出了代价的基础上，如今中国成了美国的强劲商业竞争者。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可特朗普的言论，然而实际情形是：

首先，中国是美国继加拿大和墨西哥之后的第三大出口国。据美国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美国对中国的出口额高达1161亿美元，占美国商品总出口的7.7%以及GDP的0.7%。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商品进口市场，美国出口中22%的棉花、56%的大豆、26%的波音飞机的目的地都是中国，美国对华商品出口不仅包括高附加值的工业产品，如飞机、汽车、电子设备，也包括资源型商品，如原木和谷物。此外，美国2015年对中国香港出口约270亿美元，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内地需求。事实上，美国绝大多数的大型跨国公司都视中国为重要市场。这个13.8亿中国人的大市场有着世界上最多的中产阶级数量，其需求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在日益扩大。

另一方面，美国进口中60%鞋、37%纺织品服装、94%平板电脑来自中国，如果不从中国进口，其价格就会上涨。
根据美国商务部统计，美国对中国的商品出口为美国创造至少67.8万个就业岗位，占全部出口创造就业的10%。对华服务业出口在2014年为美国创造了27.3万个就业岗位。

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也是连年增长，2015年录得80亿美元。中国商务部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创造了1.3万个工作岗位，中国所有对美国投资则创造9万个工作岗位。所有这些，加上中国对美出口为美国创造的就业，总共为美国创造100万个就业岗位。

在特朗普政府中占据优势“高盛帮”也希望继续对华采取合作政策，因为华尔街非常清楚，只有避免与北京对抗，美国商界才能从中国挣更多的钱。

e) 中美贸易战对美国的潜在风险

曾有美国金融专家（ Zachary Karabell）指出，发起对华贸易战会伤及特朗普及美国自身。这两个国家的相互依存程度远高于特朗普愿意承认的。

充满斗志的罗斯承认，特朗普决定对进口太阳能板和大型洗衣机征收高额关税可能会引发中国对美国商品征收报复性关税。

如果特朗普真的像自己在竞选中所威胁的那样，对所有中国产品征收45%的关税，那真正受苦的将是美国消费者。物价飞涨带来的抗议浪潮会让这位总统吃不消。

华盛顿也可能由此吓跑中国企业对美投资，这种投资有助于就业增长及工业体系进步。

而特朗普若向中国“宣战”，最受伤的可能是美国企业，比如代工厂商在中国且严重依赖中国需求的苹果、从中国进口原材料或中间产品的美国制造企业、从中国进口低价产品的美国零售商、美国农业和运输设备公司。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的中国事务顾问何瑞恩(Ryan Hass)表示，特朗普签署行政令是一次“危险的游戏(a dangerous game)”。一旦美国决定对中国产品增收关税，将可能导致供应链上的其他美国企业利益受损。更为关键的是，一旦美国示范“绕开WTO多边磋商的先例”，将引发各国采取反制措施，破坏国际贸易秩序，打开“潘多拉魔盒”。

中国也可能对在华美国企业进行报复。长期以来许多美国企业对日益成长的中国大市场下了大赌注。如今他们却出于两国贸易争端的风口浪尖而深受其害。

作为美国最大对中国出口企业，波音公司将首当其冲，有专家指出，美国对太阳能板发难，并不意味着中国只限于在同一领域反击。假如中国决定少订几架飞机而把订单转向欧洲空客那又会怎样呢？

苹果公司在中国大陆的销售额是全球总销售额的7%，如果加上台湾香港则上升到19%，如今苹果面临中国企业的强烈竞争，再也经不起大风浪折腾了。

另一个例子是大豆出口，2017全美大豆出口总值为22.5亿美元，而中国就买了13亿美元。世界上不仅仅美国有大豆。
如果中美贸易冲突升级，损失最大的还是两国本身：美国是中国最重要的销售市场，而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债主。先前坊间有传关于中国放弃美国国债的传言——中国官方虽然否认了这些报道，但这些消息依然能扰乱市场——表明中国央行可能利用其资产负债表作为对美国的杠杆。

美国仍然需要从与亚洲的贸易中获益，打击中国——即使是象征性的——对改善美国中产阶级处境于事无补。这是因为，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一种零和博弈非常困难。大多数商业交易对双方都有好处，否则，谁还会参与这些交易呢？有专家表示，零和思维有利于玩政治，特朗普和普京都愿意用贸易作为获取地缘政治好处的工具，与中国打一场经济战可能对特朗普有利，但是俄罗斯经济停滞的命运也可能降临美国。这个无益于国家与百姓。

特朗普总统崇尚的零和博弈，然而，这个零和博弈理论对于一个充满双赢情景和由贸易带来好处的世界经济毫无益处，强调冲突会导致冲突加剧。

美中贸易战将会波及两国关系的其他重要方面，这可能让美国感到相当痛苦。美中贸易崩溃将通过通胀对消费者产生直接影响，美国消费者可能受到进口商品价格上涨的冲击。

美国白宫正在准备推出关税政策和设置贸易配额，以应对来自中国日益增长的经济威胁。这种对抗可能会对全球自由贸易体系造成潜在的破坏，甚至可能导致国际贸易组织（WTO）瓦解。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认为，在美中贸易战中，中国的抗压能力更强，而美国受影响企业将会表达强烈抗议。特朗普总统维持新型贸易保护主义措施的政治成本将远远高于对中国开展贸易战的成本。因为保护主义措施的最终效果在美国不会受到欢迎。首先会提高进口商品的价格，从而降低美国民众的生活水平。其次，贸易保护主义并不会创造就业——相反可能会减少一些就业机会。世界银行执行董事Otaviano Canuto表示：“如果中美两国展开贸易战，将造成‘双输’局面，且美国失去的将比获得的更多。”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的中国事务顾问何瑞恩称，即使美国对华实施制裁，对中国国际贸易影响将有限，因为中国对美出口仅占中国GDP的不到5%。

美国甚至希望通过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来强迫中国改变其政治架构及经济运行模式，有专家表示，这种企图注定会失败因为中国不会屈服。如果失败这将是一个代价很大的失败。

f) 赢得对中国的贸易战能够减少美国的贸易逆差吗？

如果美国只对中国有贸易逆差，那可能是中国的问题，但实际情况是，去年美国对101国家和地区都有贸易逆差问题，而这种贸易逆差从1971年起就有了，并且越来越大。

在美国国际收支赤字宏观经济形势下，即使美国没有与中国出现贸易逆差，也会与其他一个或多个国家产生贸易逆差；如果美国在中等技术产品领域对中国征收关税，那么美国需要从其他国家进口这些产品，势必提高消费成本。

张智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