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30日在挪威首都奥斯陆的蔚来中心内拍摄的蔚来汽车
在奥斯陆等地，你甚至可以做到一分钱电费都不用花——许多停车场都有“收费停车、免费充电”的福利。
文/《环球》杂志记者 张玉亮（发自奥斯陆）
编辑/乐艳娜
挪威议会在全球率先提出2025年在新车市场全面淘汰燃油车，实现新能源车占比100%的计划。目前，新能源车在挪威新车销售中的占比已达80%以上。
挪威采取了哪些政策，才成为全球新能源车销量占比最高的国家？作为一个油气出口大国，挪威为何要力推新能源车？中国品牌新能源车在挪威这个被称为“新能源车试验场”的北欧国家，会有什么样的机会和挑战？
新能源车在挪威有诸多“特权”
2016年，挪威多个党派在议会提出一项宏伟计划：在2025年实现新能源车销售占比100%。这意味着除卡车外，在新车市场只销售电动车、氢能源车等新能源车，全面“下架”燃油车和混合动力车。这个计划刚出炉时就引起了各方关注，因为这个时间表比欧盟提前了整整10年。
挪威公路管理局在书面回复中对《环球》杂志记者表示，外界对这一计划有一定的误解。截至目前，挪威对燃油车的销售除必须符合欧盟排放标准外，没有其他任何限制，该局也没有计划在2025年“一刀切”地禁止销售燃油车。但该局同时也表示，为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实现碳中和，挪威近年来陆续出台一系列举措，从销售、行驶、停车、充电等各个环节为电动车等新能源车提供优惠措施，鼓励消费者购买新能源车，降低机动车的温室气体排放。
该局介绍说，相关优惠措施包括：挪威消费者在购买新能源车时可以免除相当于车价10%的购置税和25%的增值税（2023年起改为50万挪威克朗以上车型需交纳部分增值税，1挪威克朗约合0.7元人民币）；在收费公路上可以享受50%折扣或完全免费；在许多城市拥有可以免费停车、使用公交专用道等燃油车所不享有的“特权”。与此同时，挪威政府还提供资金，为企业和个人安装充电桩提供补贴。
以《环球》杂志记者的体验为例。在挪威首都奥斯陆，记者所开的柴油车每小时街边停车费为50?70挪威克朗，如果是电动车，停车费减半收取甚至免费；柴油车每次在市区出行都会收取26克朗的拥堵费，电动车只需要13克朗，氢能源车则免费。差别最大的是燃料费：挪威的汽柴油价格几乎是欧洲最高的，而电费却几乎是欧洲最低。记者的车加1000挪威克朗的柴油，大约能跑400公里。行驶相同里程的电动车，即使使用收费相对较高的快速充电桩，电费也不会超过300挪威克朗。在奥斯陆等地，你甚至可以做到一分钱电费都不用花——许多停车场都有“收费停车、免费充电”的福利。
此外，在政府采购层面，挪威各级政府也对新能源车大开绿灯。奥斯陆市政府国际合作处处长、“2019年欧洲绿色之都”奥斯陆项目负责人安妮塔·特罗斯达尔告诉《环球》杂志记者，奥斯陆市原计划2025年底前在公共交通领域实现“零碳”排放，将所有公交车全部换成电动车或氢能源车。但通过努力，该市今年底就将实现这一目标，比原计划提前2年。
在挪威首都奥斯陆，一辆电动汽车在路边停放并充电
在这些政策的激励下，挪威的新能源车销量出现井喷，一跃成为全球新能源车销售占比最高的国家。根据挪威道路交通信息委员会的数据，今年前8个月，挪威共售出8.5万辆机动车，其中纯电动车占比83%，混合动力车占比13.2%，燃油车仅占3.8%。不过该机构也表示，如果挪威不出台禁售燃油车的规定，到2025年要实现燃油车新车“零销售”是不太可能的。但燃油车销售占比不断下降、新能源车占比不断上升，已是大势所趋。
发展新能源车的深谋远虑
多位受访人士向记者表示，挪威之所以采取措施大力发展新能源车，既是出于保护环境、减少碳排放的考虑，也与其公众意识和能源结构有关。
特罗斯达尔表示，全球气候变化是当前各国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挪威一直承诺要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在2035年前实现碳中和。考虑到机动车是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之一，挪威希望通过推动新能源车的销售和使用，显著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为尽早实现碳中和而努力。
她介绍说，挪威民众的环境保护意识很高，政府鼓励新能源车的计划得到了广大民众的积极响应。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无论是左翼的工党还是右翼的保守党，在支持新能源车政策方面有着共同的目标，这确保了挪威新能源车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不会因执政党更替而改变。
挪威大力发展新能源车，与该国的能源结构也有重要关系。挪威是全球油气出口大国，同时也是水电大国，该国95%以上电力来自于清洁、可再生的水电资源。因此，对该国来说，使用以电动车为主的新能源车可以做到完全“零碳”排放，这有助于该国实现碳中和。而对消费者来说，由于挪威电价相对较低，而汽柴油价格很高，购买新能源车是降低出行成本的更好选择。
尽管新能源车在挪威新车销售中占比很高，但考虑到庞大的燃油车存量，新能源车要在这个北欧国家完全替代燃油车，短时期内不太可能实现。挪威道路交通信息委员会的数据显示，截至去年底，该国共有585万辆注册机动车，其中电动车和混合动力车占比不到10%，燃油车占比仍在90%以上。挪威人换车的频率不高，一辆车的平均生命周期达18年，因此新能源车要全面替代燃油车，可能需要数十年时间。
为应对新能源车不断增加的大趋势，不少挪威的加油站开始转型。挪威最大加油连锁企业CircleK在奥斯陆一家门店的店员克里斯蒂告诉记者，随着新能源车数量的增加，这家门店已增加10个充电桩，未来还计划转型为“综合供应站”，不仅同时提供汽油、柴油和充电装置，还会扩建便利店，让消费者在加油和充电之余，也能在这里购物、吃饭，甚至娱乐。
中国品牌的机遇与挑战
挪威政府推出的激励措施，吸引了全球各地的新能源车企业纷至沓来，其中包括不可小视的“中国力量”。在奥斯陆，不时能看到红旗、蔚来、名爵、比亚迪等中国品牌新能源车行驶在路上；在第二大城市卑尔根，有数百辆公交车是宇通新能源客车；在北极圈内最大城市特罗姆瑟，上汽大通新能源货车是当地保有量最大的品牌之一；北极自行车锦标赛是北欧知名度最高的自行车赛事之一，小鹏汽车成为首个赞助这一赛事的中国品牌……
中国驻挪威使馆经济商务参赞陈文林介绍说，目前有近10家中国新能源车企业登陆挪威，销量约占挪威市场10%的份额，销量最好的是沃尔沃、极星、名爵等有欧洲“血统”的中国品牌，但红旗、蔚来、小鹏等品牌所占份额也在逐步增加。
红旗电动车在挪威的经销商HBINorgeAS首席执行官克努特·阿斯告诉《环球》杂志记者，由于挪威政府推行新能源车减免购置税等优惠措施，近年来消费者购买新能源车热情高涨。在这样一个充满机遇和竞争的市场上，中国品牌新能源车凭借长距离续航、快速充电和高性价比等特点，在挪威市场上占据了不小的份额，尤其是在高端和低端“两端”市场上，表现较为出色。
阿斯同时也表示，受多种因素影响，包括中国品牌在内的新能源车在挪威销售也面临一些挑战。在挪威汽车市场，大部分消费者都选择贷款买车。受挪威央行加息影响，汽车贷款利率从2021年的2%已大幅上升至7%，让不少打算在近期购买新车的潜在消费者开始观望，推迟了换车计划。此外，挪威政府对新能源车减免购置税、增值税和减收通行费的优惠措施可能会逐步退出，也会影响消费者购买新能源车的热情。
尽管表现亮眼，但中国品牌新能源车在挪威还不是最重要的主角。挪威道路交通信息委员会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在挪威销量最多的汽车品牌是特斯拉，市场占有率为25%；大众和丰田紧随其后，分别占据新车销量的13%和12%。据蔚来欧洲副总裁张晖介绍，目前中国新能源车在挪威发展面临的最大挑战还是品牌知名度，除了被中国车企收购的沃尔沃和名爵，其他品牌均未进入挪威新能源车销量前十。而沃尔沃和名爵销量较好，更多源于它们曾是欧洲本土品牌。中国新能源车企业要在挪威打响品牌知名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谈及中国品牌新能源车，阿斯提示，一些中国品牌新能源车的车载系统和数字音频系统不完全符合欧洲消费者的口味和喜好。欧洲消费者对安全系统、超速警报等更为关心，针对欧洲的车载系统应该对此进行优化。他还建议，中国汽车制造商应在备件供应物流上予以改进，以缩短备件的交货时间，避免出现售后服务跟不上的窘境。
陈文林认为，与德法等一些欧盟国家不同，挪威没有本土车企，且在绿色发展和应对气候变化方面的政策与中国一致，这为中国品牌新能源车在挪威市场获得平等的竞争机会创造了条件。如果在挪威这样一个“新能源车试验场”能获得成功，对中国品牌进军欧洲其他国家无疑将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文章来源：2023年10月4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