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第一个坐牢总统？萨科齐贪腐判刑3年的堕落为什么

法国前总统萨科齐因涉入贪腐与权力操弄关说法国最高法院，1日下午遭到法院判决「有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图为2016年萨科齐的妻子在一场会议上轻抚其丈夫的额头。图／美联社

2021/03/02 转角24小时「萨科齐会拖着法国的传统右翼彻底崩毁？还是『带罪硬拼』总统大选？」政治风格极为刚烈又强硬的法国前总统萨科齐（Nicolas Sarkozy），因涉入贪腐与权力操弄关说法国最高法院，1日下午遭到法院判决「有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尽管萨科齐获罪的3年徒刑中，其中2年为缓刑、1年可争取「居家监禁」，但身上还背有各种选举假帐案、外国洗钱献金案、与利比亚身死独裁者格达费的秘帐行贿案...的萨科齐，却极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个获罪坐牢的法国总统。然而对此愤怒且拒绝认罪的萨科齐，不仅打算力拼上诉，更趁势团结了全法国政坛的传统右翼力挺自己，甚至拱出一波挑战现任总统马克宏、背水再战2022总统大选的意外士气？

66岁的萨科齐曾在2007~2012年间担任法国总统，是过去20年来法国传统右翼的旗帜人物之一。然而在2012总统大选中，寻求连任的萨科奇，却败给了左翼社会党的欧兰德（François Hollande），失势的他因此落寞下野，并自2013年开始卷入了一连串的「黑金丑闻」。

官司缠身的萨科齐，最先被指控的系列案件是涉嫌在2007、2012年总统大选期间，利用亲信的公关公司开设「假发票」漂白帐目，借此隐藏并闪避法国选举法规里的「献金来源」与「选举支出上限」——根据检方控诉，萨科齐团队的选举超支恐超过规定2,000万欧元以上，这不仅帮他在2007总统大选取得「违规优势」，其献金来源的各种不明帐务更各自涉入严重的贪腐疑云。

萨科齐社入的不明来源政治献金，最主要又分为两大严重控诉：其中一笔金额，来自于利比亚的「狂人独裁者」格达费（Muammar al-Gaddafi），萨科齐透过军火商与中间人收钱，并承诺在当选后会帮助长年被国际制裁的利比亚与西方关系正常化。不料之后爆发了「阿拉伯之春」，担心夜长梦多的萨科齐反而主动游说西方盟军「空袭利比亚」，最终也让格达费独裁崩溃、兵败身亡。

另一笔争议献金，则来自于法国巨富、莱雅集团（L'Oréal）的继承人贝登古（Liliane Bettencourt）。检方控诉萨科齐在2007年大选之前，从贝登古手上拿到了多份「装有350万欧元的棕色红包」，此一秘密赞助被萨科齐用于选举密帐，作为交换，萨科齐则会在当选总统后出手护航贝登古家族的海外帐户与逃漏税问题。

萨科齐社入的不明来源政治献金，最主要又分为两大严重控诉：其中一笔金额，来自于利比亚的「狂人独裁者」格达费（右）。图／美联社

根据巴黎刑事法院的定罪内容，萨科齐担任总统期间，仍继续与这些「政治密帐」纠缠不清。之中，法国检方从2013年开始针对萨科齐的「利比亚黑金门」启动秘密调查，并因此得到法院授权、对卸任总统进行合法监听——谁知检方在监听萨科齐的期间，却找到了比利比亚案更为直接而迫切的贪腐证据。

法国检方在监听过程中，发现了萨科齐与亲信律师赫尔佐格（Thierry Herzog），会以凭假名购买的预付卡手机联络，内容中两人曾多次提到贝登古案里，他们已在负责审理的法国最高法院中「安插了一名『报马仔』」，随时能向萨科齐团队通报法官与检调的审理动向。

萨科齐与赫尔佐格的接触对象，是时任法国最高法院的高级官员阿齐贝尔（Gilbert Azibert）——据悉，三人之间的连带关系，早在萨科齐连任失败前就已经定型，萨科齐曾签署争议命令、帮助阿齐贝尔延长法定退休年限；同时在贝登古案中，作为情报通报的报答，萨科齐也曾允诺阿齐贝尔：「会帮他『关说』争取到摩纳哥公国最高法院的高级顾问职缺。」

前总统的『关说允诺』与阿齐贝尔的内部泄密，最终被侦办检警认为是「重大贪腐事件」而于2014年收网控诉阿齐贝尔、赫尔佐格与前总统萨科奇「贪腐」、「关说渎职」。所谓的「监听门贪腐案」自此于法国政坛引爆。

然而由于相关案件牵扯层级敏感、涉案范围与案情交错又极为复杂，因此阿齐贝尔案一直到2020年下半年才在巴黎开庭。但过程中，萨科齐却一度重出江湖、高调地争取右翼共和党的2017年总统大选提名——然而受到多重贪腐案缠身与政绩负面形象的影响，萨科齐最终连党内初选都无法过关，因此只能再一次黯然退出政坛。

图为萨科齐的亲信律师赫尔佐格（左），萨科齐本人（中）、以及时任法国最高法院的高级官员阿齐贝尔。图／法新社

萨科齐的辩护团队认为，阿齐贝尔在法国最高法院内的工作权责，并没有直接涉及「萨科齐的各项官司」，因此两人接触与探口风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不知为不知，双方互动只能算是朋友之间『口头探听』的家常闲聊」，并没有任何渎职贪腐或干涉司法的犯行。

与此同时，检方指控的「摩纳哥关说交换」，于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发生——至少萨科齐在与摩纳哥司法部高官的互动中，并没有被监听到任何「关说行为」；阿齐贝尔也没有继续争取职缺，直到因案退休之前都没有当上摩纳哥最高法院顾问。因此检方的相关控罪究竟构不构成贪腐事实？对价关系是否成立？也被萨科齐团队抓住了把柄，猛烈批评其控罪与起诉：

「完全就是政治判案、司法追杀！」

然而在3月1日的刑事判决中，巴黎法院却认为：「萨科齐－赫尔佐格－阿齐贝尔３人确实组成了共谋网路，并贪腐动机而帮助萨科齐在多项贪腐诉讼中不当得利。」因此，法院仍认定３人的贪腐、关说、权力寻租犯行「有罪」。

被法院定罪的萨科齐，被判处３年有期徒刑，但在斟酌犯行、被告身分与健康状况后，3年徒刑中「有２年为缓刑」，剩下的１年徒刑则建议搭配电子脚镣改「居家监禁」——不过居家监禁的安排，仍需要法院进一步审核批准；萨科齐团队目前也已打算继续上诉，预计最快2021年底才可能于最高法院上诉开庭。

图为萨科齐于3月1日抵达法院。图／新华社

「萨科齐本人相当平静，也已经表示绝对不接受法国检调的『政治诬陷』，他会为自己的清白战到最后一刻！」

在有罪判决出炉后，萨科齐的辩护团队也接连发表了强硬批评；萨科齐的政治旧部以及法国政坛的传统右翼，也都先后发起了「声援动员」，群起发声表达对前总统的支持——之中，尤以在野最大党、萨科齐一手改组的右翼保守派主流大党「共和党」（LR）最是激动，党内要求萨科齐逆转重出政坛、代表共和党参选2022年法国总统大选的声势，更是随「有罪判决」而直冲天际。

法国的中右大报《费加罗报》与中左大报《世界报》皆表示：

「在判决出炉之前，共和党内就不断酝酿着『拱萨科齐再战江湖』的声量...此一声势，反而因『有罪结果』而更为响亮。」

因此，在各界的判罪新闻与政治分析，也都直白地强调「获罪的萨科齐很可能因此重返2022大选舞台」，尽管萨科齐已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中，第二名被定罪的前总统（前一人是挪用公款的席哈克）、甚至可能成为前总统坐牢的法国第一人（席哈克只被判缓刑，上一个坐牢的是维琪政府与纳粹合作而在战后被控叛国罪的贝当将军，但他的职务名称是国家元首，不是总统）。

在有罪判决出炉后，萨科齐的辩护团队也接连发表了强硬批评；萨科齐的政治旧部以及法国政坛的传统右翼，也都先后发起了「声援动员」，群起发声表达对前总统的支持。图为2007年萨科齐与巴黎市长的会面。图／美联社

《巴黎人报》指出在连续两次大选的挫败后，法国的传统右翼不仅已经连着９年在野，在马克宏总统的执政期间，传统右翼的政治号召更不断被马克宏主打的「新政治光谱」给吸收取代。至今，共和党虽然仍是在野党龙头，但党内却一直无力推出「新一代的政治旗帜」，老迈化、被边缘化的危机感，也让传统右翼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彷徨内斗之中，因此有经验、有魄力、有明星光环护体的萨科齐，过去这一年多来也才重新成为共和党重新期待的「中兴领袖」大热门。

《费加罗报》认为，共和党之所以重新示好萨科齐，一方面是因为「党内无人」，二方面也是过去一年多来的政治、经济、疫情困境，更能重新唤起法国政治习性中的「强势领袖期待」——而萨科齐正是此一代表中的经典人物，在硬碰硬的正面对决里，也是最有机会对战马克宏的候选可能。

然而拱萨科齐出山的右翼风向，却也可能是自我迷惑的「海市蜃楼」，因为在2017年的共和党党内初选中，重出江湖的萨科齐「也一样是先盛后衰」，以极为难堪的结果惨遭党员投票淘汰；再加上萨科齐身上背的十多条官司——包括利比亚黑金案在内——也才正要开始审判程序，因此就算萨科齐当真决心再战江湖，各种丑闻官司反而可能进一步扩大传统右翼的政治分裂。

目前，萨科齐团队已打算发起上诉，预计最快今年底、明年初全案才可能进入最高法院，但后续诉讼程序应会延宕多年。由于萨科齐并没有被褫夺公权，因此在诉讼期间，萨科齐理论上应该能参加2022总统选举——唯不确定这一系列的诉讼风波，究竟会让萨科齐得利于「围城心理」重新团结法国右翼？或是扩大贪腐形象，直接拉崩一整个世代的保守派菁英？